【原创】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读书笔记【二十】(下)
时髦的傻子【图片源自网络】【版本:戚蓼生序甲戌本】
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
2、宝钗和袭人的对比:宝钗和袭人尽管身份不同,但都是封建礼教的忠实拥趸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脂砚斋说的【晴有黛风,袭乃钗副】可能就有这方面的成分。她们都非常关心宝玉的经济学问,但其出发点和使用的方式方法却各不相同,这里也用了【对比法】。
宝钗和宝玉是两姨姐弟关系,宝玉将来的前途如何,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更没有什么责任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她之所以经常劝导宝玉留意于读书上进、仕途经济,且每每遭到宝玉的反感甚至厌弃却仍然是执迷不悟,一种可能是骨肉亲情使然。再怎么说她和宝玉毕竟还有一种亲缘关系,她实在不愿看到宝玉一味混迹于脂粉队伍,将来意志消沉、事业无望。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对宝玉有私情,或曰爱情。宝钗在选秀进宫没有了下文之后,想找个自己看好的男孩子托付终身,本就无可厚非。有些读者因为自己偏爱林黛玉,就说薛宝钗接近贾宝玉是想和黛玉争宝玉,是不道德的行为。我认为这种说法对宝钗不公平。因为对贾宝玉心生爱意是每个少女的自由权利,只要不是用下作手段去横刀夺爱,就说不上【不道德】。宝钗毕竟是作者定了性的【山中高士】【蘅芜君】,是品性高洁之人。她后来看出宝玉真正喜欢的人是黛玉,就经常刻意回避宝玉,似乎是避免产生什么感情纠葛,这说明宝钗并非是夺人所爱的小人。她既然把宝玉看成自己所爱的人,自然希望对方将来与自己在处世理念上能同声同气,希望对方能够按照当时社会的主流道德价值观来塑造自己,以便将来能更好地融入社会,这也在情理之中。
而袭人规劝宝玉留意经济学问,更主要的是为了避免贾政对宝玉的责难,说到底还是体现了她对宝玉的一片愚忠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上回书中,【袭人道:‘第二件,你真喜读书也罢,假喜也罢,【庚辰侧批:新鲜,真新鲜!】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,你别只管批驳诮谤,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,【庚辰双行夹批:所谓“开方便门”。】【庚辰双行夹批:宝玉又诮谤读书人,恨此时不能一见如何诮谤。】也教老爷少生些气,【庚辰侧批:大家听听,可是个丫鬟说的话。】在人前也好说嘴。。。。】——可见,袭人规劝宝玉和宝钗规劝宝玉的出发点、方式方法都是不一样的。
3、黛玉和晴雯的对比:【晴有黛风】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黛玉和晴雯虽然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,但两个人都属于聪明伶俐、口角生风之人,不过二人又各有特色,性格鲜明。黛玉语多嘲讽但始终难以摆脱一个【情】字。爱情都是自私的。她和袭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【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】,所以凡姣好的女孩子(按:这里仅限于小姐类,不包括奴婢类——她还曾打趣叫袭人【好嫂子】)与宝玉交往,有可能威胁到她与宝玉爱情、婚姻的举动,无不牵扯着她敏感的神经,而且必以冷嘲热讽的语言或者是耍小性儿的举动表示给宝玉,这是黛玉痴情于宝玉的内在情感的自然流露。因此贾府中盛传的【金玉良姻】,竟成了黛玉的一大心结。偏偏大观园诸女子中,宝钗有金璎珞,湘云有金麒麟,又偏偏这两个人都比较优秀。尤其是宝钗,好多地方竟然超过自己。所以宝钗无形之中成了她最大的情敌。黛玉有此私念在心,日常生活中就免不了经常会因一些细枝末节引来自己的猜疑和妒忌,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【小心眼】。
如本回中这一节:【(黛玉)因问宝玉:“在那里的?”宝玉便说:“在宝姐姐家的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”黛玉冷笑道:“我说呢,亏在那里绊住,不然早就飞了来了。”【庚辰侧批:总是心中事语,故机括一动,随机而出。】宝玉笑道:“只许同你顽,替你解闷儿。不过偶然去他那里一趟,就说这话。”林黛玉道:“好没意思的话!去不去管我什么事,我又没叫你替我解闷儿。可许你从此不理我呢!”说着,便赌气回房去了。。。林黛玉啐道:“我难道为叫你疏他?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!我为的是我的心。”宝玉道:“我也为的是我的心。难道你就知你的心,不知我的心不成?”。。。】
由此可见,说黛玉【小心眼】,心中难容他人,似乎有失偏颇(按:以前我就对黛玉有偏见,看来是没有仔细研读文本)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黛玉苦就苦在为痴情所累,并非是容不得人。她说:【我难道为叫你疏他?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!我为的是我的心。】可见她只是容不得别人在宝玉心中挤占自己的位置。爱情都有自私性、排他性,林黛玉岂能例外!天长日久,聪明、豁达的薛宝钗自然会体谅到黛玉的心性,所以后来在行酒令时黛玉说错了话以后,宝钗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,推心置腹、好言劝慰,最终发展到宝钗、黛玉二人前嫌顿释、义结金兰、情同姊妹。即使有读者说作者的目的是要达到【钗黛合一】,这种推理也并非毫无道理。有些读者褒黛玉而贬宝钗,实际上是并没有真正领会作者意图。我想作者一定知道【薰莸不同器】的成语,意思就是:薰:香草,比喻善类;莸:臭草,比喻恶物。香草和臭草不可以放在一个器物里。比喻好和坏不能共处。但作者不仅把黛玉和宝钗写进【金陵十二钗正册】同一首判词,而且第45回【金兰契互剖金兰语】,还让二人义结金兰。这里面其实已经透露出作者有【钗黛合一】的写作意向,已经暗示了作者对宝钗、黛玉的人品评价。即二者都是香草,才会如此安排。
湘云可说是黛玉的第二个情敌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后面第22回,【凤姐笑道:“这个孩子(一个扮演小旦的小戏子)扮上活象一个人,你们再看不出来。”宝钗心里也知道,便只一笑,不肯说。宝玉也猜着了,亦不敢说。史湘云接着笑道:“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。”】两个人虽未发生正面冲突,但背后都在宝玉面前发过牢骚。尤其是湘云直言不讳,说黛玉【爱使小性儿】,【会挟制人】等等。但黛玉并没有真的和湘云较真,反而携带从怡红院得到的宝玉写的【一偈一词】,【回房去,与湘云同看】(按:湘云本就和黛玉同住)。连脂砚斋都说【却不同湘云分崩,有趣!】。反过来,从湘云内心深处,也没有认为黛玉就是容不得人的人。所以在第76回中,两个人才会避开众人,独处一隅,吟诗联句,借景抒怀,俨然一对离群索居的苦雁,同声同气,哀叹悲鸣。若黛玉真容不得人,或是湘云就认为黛玉容不得人,【凹晶馆联诗悲寂寞】的恐怕就不会是黛玉和湘云。
黛玉和晴雯都有自视清高、嫉恶如仇、牙尖口利、言语尖刻的特点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但晴雯的作风泼辣、言语刻薄,多缘于自身的桀骜不驯甚至飞扬跋扈,大迥于黛玉的清高和痴情。晴雯虽身为奴婢,但她却刻意追求人格上的平等,鄙视袭人和麝月之流所谓【哈巴狗】样的奴性。从她内心来说,觉得自己和宝玉的关系只是身份上的不同,人格上却是平等的——其实这种追求平等不现实也不真实,比如她对坠儿就敢骂敢打,在她身上仍然体现着不平等。再加上她模样俊俏、聪明灵透、伶俐泼辣,深得宝玉赏识和重用。凡宝玉和黛玉的私下传情,都遣晴雯为使反而瞒过袭人(按:宝玉是怕袭人批评。其实晴雯对宝玉黛玉之间的感情远没有袭人清楚。)所以晴雯深知自己在宝玉心目中的分量,知道无论发生多大的纠纷,宝玉也不会把她怎样,不知不觉中助长了自己【自傲、任性】的秉性。她敢爱敢恨敢说敢骂,快言快语且言语尖酸刻薄,甚至有点【得理不让人,无理辩三分】。怡红院的所有奴婢中,只有她敢于和宝玉正面口角,只有她敢于在主子面前撕扇子以取乐!
比如【宝玉点头叹道:“这又不知是那里的帐,只拣软的排揎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昨儿又不知是那个姑娘得罪了,上在他帐上。”一句未了,晴雯在旁笑道:“谁又不疯了,得罪他作什么。便得罪了他,就有本事承任,不犯带累别人!】;宝玉为麝月篦头【只篦了三五下,只见晴雯忙忙走进来取钱。一见了他两个,便冷笑道:‘哦,交杯盏还没吃,倒上头了!’【庚辰侧批:虽谑语,亦少露怡红细事。】宝玉笑道:‘你来,我也替你篦一篦。’晴雯道:‘我没那么大福。’说着,拿了钱,便摔帘子出去了。】;【宝玉在麝月身后,麝月对镜,二人在镜内相视。宝玉便向镜内笑道:‘满屋里就只是他磨牙。’麝月听说,忙向镜中摆手,【庚辰侧批:好看,趣。】宝玉会意。忽听唿一声帘子响,晴雯又跑进来问道:【庚辰侧批:麝月摇手为此,可儿可儿!】‘我怎么磨牙了?【庚辰侧批:好看煞!】咱们倒得说说。’【庚辰眉批:娇憨满纸令人叫绝。壬午九月。】麝月笑道:“你去你的罢,又来问人了。”晴雯笑道:“你又护着。你们那瞒神弄鬼的,【庚辰侧批:找上文。】我都知道。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。’说着,一径出去了。】——晴雯的娇憨逗人之态,确实使【金闺绣阁中生色】不少,叫人忍不住要喜欢她。但晴雯悲就悲在【心比天高,身为下贱。风流灵巧招人怨。】悲在她不认同封建的等级观念,脱离生活现实去追求所谓的平等上。她的理想和追求与封建等级秩序格格不入,势必为封建宗法所难容,因此她必会为此付出代价甚至生命。晴雯的悲剧结局是必然的,是不可避免的。当然,晴雯的悲剧结局和她自己的桀骜性格也有很大关系。
黛玉为情所累,往往是【心疑生暗鬼】,她在宝玉跟前冷嘲热讽多源于多情生疑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但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在宝玉心目中的分量,无论再冷语讥讽,再使小性子,宝玉也不会和她疏远;而晴雯心洁如冰,心静如水——最起码在她被逐出大观园之前没有表露出来。她对宝玉的嘲讽甚至撒娇撒痴,多和自己的要强、自傲的性格有关。她也知道自己在宝玉心目中的分量,知道无论发生多大的事,宝玉也会对自己网开一面的。作者就是通过对性格相似者的对比描写,于细微之处表现出每个角色的个性差异,使每个不同的人物形象都丰满而有特色,都灵动活跃在纸面上。而绝不会像李少红导演的2010版《红楼梦》连续剧,观众想在几个女士中认出某个人来,还真要颇费一番功夫。
诗曰:
痴情黛玉因情累废墟读书馆手机版,
自傲晴雯为傲亡废墟读书馆手机版。
亘古诸多绝色女废墟读书馆手机版,
含悲饮恨赴黄粱废墟读书馆手机版!